完成所有工作后,宋安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。
秋晚清先他一步到家,坐在客厅沙发上,看见他回来,开口叫住了他。
“站住!”
“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工作?我没给你钱吗?”
宋安泽撑着玄关口换着鞋,语气平淡。
“在家里无聊,闲着没事,体验体验人生的多样性。”
秋晚清脸上的怒气消减了几分,但声音还是冷冷的。
“以后,不许再去这种地方。”
宋安泽确实不需要去了。
他嗯了两声应下来,低着头上了楼。
之后的几天,秋晚清几乎不怎么回来。
倒是覃年每天都会发很多照片给他。
戒指、婚纱照、婚礼现场、礼服,张张都透露着结婚的幸福和喜悦。
宋安泽没有回复他,他忙着收拾行李。
倒计时第三天早上,宋安泽在楼梯口碰见了正要出门的秋晚清,叫住了她。
“嫂子,三天后,你能抽出一个小时,陪我过生日吗?”
她养了他那么多年,宋安泽想和太好好道别。
可在秋晚清眼里,这句话像是一句挑衅。
因为前几年每逢他生日,他都会拉着她说出那些罔顾人伦的表白情话。
所以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。
“我和你说过很多次,不许提这种要求!”
看见她又生气了,宋安泽连忙解释了两句。
“这次,我不会做任何让你不开心的事情,也不会像前几年那样告白,我只是想……”
好好告别。
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,他末了几个字又轻不可闻,秋晚清一个字也没听见。
听见他说了几句正常的话,她这才放下心,点了点头。
生日这天,宋安泽从早等到晚,他仍没有等到秋晚清。
眼看着快要到起飞时间,他才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。
响铃十秒后,耳边传来了覃年的声音。
“喂?晚清在洗澡,不方便接电话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暧昧不明的意味,听得宋安泽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他看了看手表,眼里满是固执。
“那他还要多久才能洗完?我可以等他出来。”
手机里传来一阵嗤笑声。
“宋安泽,你这是何必呢?她都在洗澡了。”
“实话告诉你吧,我们现在在酒店,你也是成年人了,洗完澡下一步我们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?你是想围观全程是吗?他是你嫂子哎,你喜欢就算了,她都要结婚了你还不搬出去,每天就这样缠着她,你非要这么不知廉耻吗……”
极尽羞辱的语气像针尖一样扎进了宋安泽的心口。
他死死咬着唇,不让眼角的泪坠下来。
畅快地把情绪都宣泄出来后,覃年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句“对方已挂断”,宋安泽颓然地放下手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才从盒子里拿出蜡烛,蛋糕上的奶油被暖气烘得有些融化了,“21”插得歪歪扭扭的。
点燃蜡烛后,他俯身吹灭,在心里默念。
宋安泽21岁的生日愿望,不再是希望和嫂子永远在一起,
而是希望她长命百岁,岁岁平安,往后余生,再无我。
说完,他吹灭了蜡烛。
最后,他清理好自己存在的所有痕迹,只在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,留下了三样东西。
一张存有一亿的银行卡,还她所有的养育之恩。
一份新婚礼物,祝她与恩爱之人携手白头。
以及,一句最后的告别。
嫂子,我放弃了,祝你幸福。
落笔后,他提着行李箱,最后看了这个家一眼。
转身离开,没有回头。
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,打断了宋安泽的思绪。
他闻声抬起头,正好撞进秋晚清的眼里。
看见他孤身坐在餐桌前,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钟表,马上十一点。
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,但一句话也没说,提步就往楼上走去。
从头到尾,一句问候也没有,冷漠得像陌生人一样。
宋安泽心底酸涩,但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。
“嫂子,晚饭……”
秋晚清脚下未停,声音很是冷淡。
“和阿年吃过了,我说过很多次,你不用等我。”
尾音被关门的重响盖住。
宋安泽的心也随之一震,只觉得眼睛里涩涩的。
以前,秋晚清从来不会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的。
他知道他失去家人后很害怕独处,不喜欢一个人吃饭,哪怕学业、工作再忙,都会赶回来陪他用餐,就连出国也总是即去即回,就是怕他胃口不好,落下什么毛病。
几年来,从无例外。
可从他第一次告白后,一切都变了。
她开始主动和他保持距离,不停加班出差避开和他见面,也不再给他准备任何惊喜礼物,收回了对他的所有偏爱。
而在覃年出现后,她看他的目光愈发冰冷,像极了陌生人。
宋安泽明白缘由,却没有任何办法。
他只能拿起筷子夹着快要冷掉的食物,味同嚼蜡般咽下去。
一桌子各式菜色,他却只能吃出苦涩的滋味。
吃到七分饱,他收拾好一切才走到他房门前,轻轻叩了叩。
秋晚清皱着眉打开门,语气算不上好。
“我不是说过,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吗?”
宋安泽抿了抿唇,十指绞在一起。
“嫂子,我想换一个房间。”
秋晚清眼里闪过一丝诧异,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。
“你想换就换。”
宋安泽点了点头,默默转身回到卧室。
看着那一大扇落地窗和各式精致的家具、放满了衣物鞋包的衣帽间,他心里生出一丝恍惚感。
这间卧室,是整栋别墅面积最大、采光最好的,以前是秋晚清的卧室。
他搬到秋家这天,她主动把这间卧室让给了他,揉着他的头发说,我们安泽很可让人喜欢,就该住最好的房子。
如今他就要走了,覃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搬进来。
他一个客居的养子,有什么资格住主人才配用的主卧呢?
所以他才提出了换房间的想法,一是为了让出位置,二是为了清点清点物品。
第二天中午,宋安泽就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里,这里曾是秋晚清的书房。
把房间收拾干净后,他拿着证件材料下楼,准备去办签证。
路过客厅时,他微微躬身示意,没有像从前那样热切地打招呼。
秋晚清很不习惯他这幅安静的模样。
看着他低眉顺眼默不作声地往外走,她总觉得他好像变了很多,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。
“外面这么大的雪,你准备去哪儿?我送你?”
宋安泽已经很久没听到她主动说要送他的话了,一时有些怔住。
“今天是圣诞节,你不是要去约会吗?”
他低声喃喃,秋晚清没太听清,又问了一句。
“什么?”
宋安泽的手攥成一团,垂下眼眸。
“昨天我在新闻上看见了,你在拍卖行拍了一条几千万的钻石项链,应该是打算在今天送给覃年哥的吧。”
秋晚清怔在原地,下意识地脱口而出。
“那是我送给……”
叮铃铃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没一会儿,打扮清爽的覃年走了进来,顺势拉住秋晚清的手。
“晚清,我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,你猜猜是什么?”
一切正如宋安泽所想。
他低下头,嘴角露出一丝苦笑。
或许是已经打算离开了,再听见他们要去约会,他不像从前那样心痛,只是后退了几步让开路。
秋晚清也没有再解释,挽着覃年出门,顺便叫上他一起。
“别乱跑,要去哪儿,我送你。”
宋安泽怔了一下,乖乖应了下来。
“谢谢嫂子。”
这一次,他是真心实意谢谢她。
也是真心实意称呼她为,嫂子。
有人在网络上曝光了一桩抄袭案件。
而涉事主人公,正好是今天举办画展的宋安泽和覃年。
看着手机上热心群众做出来的调色盘,两幅画从画面内容到构图色彩,可以说的上是一模一样。
很快,#新人画家宋安泽疑似抄袭#的话题就登顶热搜,引起广泛热议。
几个朋友围在他身边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。
“怎么可能是安泽抄袭啊?这画上的校服就是我们高中的,他们眼瞎吗?”
“就是就是,这个男孩就是安泽本人啊,我们都能作证!”
“分明是这个覃年抄袭,他抄袭还有脸了。”
宋安泽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,飞奔着回家,想要拿出底稿自证。
一路上,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,回忆起当初作画时的场景。
那一年,他十八岁,秋晚清不再接他放学。
他拿着年级第一的试卷回家直接冲到了书房,想展示给他看让她开心。
房间里静悄悄的。
秋晚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,他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。
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眉梢眼角,熠熠金辉下,她看上去像不可侵犯的神佛。
宋安泽一意孤行,要做那个把他拉下神坛的人。
所以他拿起那张试卷盖在她脸上,轻轻吻了下去。
秋晚清被他惊醒,又训斥了他一顿。
他却并没有把这些责骂放在心上,转头就把这幅画面画了下来,悉心收藏了多年。
如今他已经放下了她,又急着用钱,就把这幅画放进了展览的作品中。
却不想竟成了一道指向他的污点。
到家后,宋安泽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翻了个遍,却没有找到任何底稿的影子。
他这才有些慌了,苦苦回想着还有哪儿没搜过。
手机叮咚一声,朋友发来了一个链接,要他赶紧看看。
他轻轻一点,覃年的脸就出现在了频幕里。
看着背后的“新闻发布会”几个字,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直播画面上,覃年满脸严肃,就抄袭问题进行了一番陈述,把绘画全过程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。
接着,他拿出了一份底稿,向众多记者和镜头展示着。
“我和抄袭事件中的新人画家宋安泽相熟,他年纪还小,我相信他不是存心的,只是一时走错了路,我不怪他。”
这场发布会一召开,网上舆论瞬间一边倒。
大量网民涌入宋安泽的账号进行辱骂,评论很快破了十万。
与此同时,另一条热搜慢慢被顶了上来。
#覃家大少爷与秋氏集团总裁甜蜜拥吻,疑似好事将近#
话题下,视频自动播放起来。
秋晚清开着跑车亲临发布会现场,覃年笑着跑向她,将她搂到怀里。
情侣俩相拥着进了后座,在挡板升起前,镜头拍到了两个人热吻的场面。
两个人恋爱的事情很早就爆了出来,吸引了一大批cp粉,在这条视频下疯狂刷着评论。
“好甜好甜!磕死我了呜呜呜呜!”
“为什么升起挡板?有什么是我这个粉头看不得的?”
“听说秋晚清是宋安泽的嫂子,现在宋安泽和覃年同陷抄袭风波,秋晚清第一时间来给覃年撑腰,那不就更加坐实抄袭的是宋安泽了?”
宋安泽一脸麻木地退出来,看着光速增加的评论提醒,点了进去,发现所有人都在骂他。
有骂他从小不学好的,有骂他没有操守的,有骂他水平低劣的。
更有甚者,连带着他的家人一起骂,说他没有教养,户口本只有一页。
他的手指停顿在这一条评论上,整个人都颤抖起来。
眼泪一滴滴砸在屏幕上,模糊了字迹,却模糊不了他心中的痛。
他拨通了秋晚清的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