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玄易是被一阵猛烈的摇晃给吵醒的。
睁开眼才意识到,自己原来在冰冷的地板上昏死过去,到现在已经躺了好几个小时。
而出现在眼前的,是他的所有家人还有傅南希。
见到他醒来,众人的眼神从担忧变成愤怒。
“楚玄易!你在发什么疯!”
“要不到钱,就在这里危言耸听,还开什么全球死亡直播!”
楚玄易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,这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,直播已经被顶上了热榜。
而父母姐姐还有傅南希,都看到了他的直播。
大抵是他昏过去的画面太逼真,弹幕的人都被感染了,纷纷嚷着让人去救他。
可这会儿,直播的人听到楚母说他故意哗众取宠开直播骗钱后,觉得自己的爱心被欺骗了,纷纷怒不可遏的对着他破口大骂。
“真恶心,原来是骗子出来哗众取宠。”
“为了骗钱,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。”
“真要死的话怎么不直接去死,还在这儿假惺惺的搞什么直播!”
楚清然上前夺过他的手机,关掉了直播,随后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。
“少在这用番茄酱装失血过多了,现在被你害得真正失血过多的是砚舟,血库的血不够用了,刚好你是O型血,你赶紧去给他献血。”
楚玄易被拽的眼前发黑,甚至没有力气反抗就被推出了门。
他看着迅速把自己带上车,然后飞速的开车前往医院的众人,甚至不清楚,他们这样着急的回来,究竟是害怕他真的死掉,还是单纯的为了拉他去给江砚舟献血。
冰冷的针头扎进血管,楚玄易紧张得浑身一颤,而他的父母,姐姐,还有傅南希,此刻都紧张的守在江砚舟的床前。
见到他因为输血而逐渐红润的脸色,众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。
“砚舟,好点没有?想吃什么,妈妈回去给你做。”
“妈,回去做太慢了,砚舟想吃什么,姐姐现在就去给你买。”
江砚舟感动的扑到众人怀里,大家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。
角落里的楚玄易,看着浑然和自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,艰难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。
他一步一步的往外走,在走出房门后,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。
再次醒来时,他人在林医生的办公室里。
见到他醒来,林医生满脸的担忧。
“楚先生,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,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病情发展得很快,再不入院治疗的话,你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!”
“还有,你现在的身体状况,怎么能献血呢?”
楚玄易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,沉默了许久后,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。
“我,没有钱。”
林医生满脸诧异,楚家在京市是豪门,怎么会连给自己儿子治病的钱都没有。
“你家人呢?”
家人?
楚玄易想到这两个字,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倾泻而下。
他什么也不说,默默流泪,颤颤巍巍的从林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。
不知不觉,他又走到了江砚舟的病房门口。
门没关,父母和姐姐已经走了,只剩下傅南希在床边陪着他。
江砚舟不知和傅南希说了些什么,眼底忽然便泛起泪光,而后,他揽住傅南希的肩膀,朝她的唇吻了下去。
说完,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。
不值得……
楚玄易突然笑了,笑出泪来。
当了这么多年的姐姐,原来,就换来一句不值得。
此后的日子,楚玄易仍旧每天都会开启死亡直播倒计时。
弹幕上的谩骂铺天盖地,偶尔也会有人疑惑的问。
“既然他都开启倒计时了,等时间截止那天,我们看看他到底会不会死不就真相大白了吗?”
质疑的声音很快便被谩骂掩盖,楚玄易也不在意,每天播几分钟,便匆匆下线。
楚家夫妇并没有在意,他们一门心思扑在患了抑郁症的江砚舟身上,根本没有心思搭理他。
江砚舟出院那天,全家出动,和傅南希一起把他接了回来。
进门的时候,他挽着傅南希的手,傅南希捧着鲜红欲滴的玫瑰,带着笑容。
姐姐把他带上了楼,而后一家人围在了楚玄易的身边。
见他脸色苍白,傅南希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怎么几天不见,瘦了这么多。”
“上次的事是我不对,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,对不起,原谅我好不好?”
说完,他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手表。
“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,喜欢吗?”
楚玄易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招数,只怔怔的任由他将手表小心翼翼的戴在他的手上。
晚餐的时候,江砚舟没有下楼,而父母和楚清然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像往常一般,非得等他下楼了才开餐。
楚母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饭菜,一家人热情的招呼着楚玄易多吃点。
此时此刻,楚玄易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,这么多年,他好像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。
他低头看着桌上的菜,一桌子,仍然大多数是海鲜。
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下一秒,楚母就给他夹了一筷子螃蟹。
“玄易,多吃点。”
他怔了一瞬,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,正打算强行吃一口母亲夹的螃蟹,却又听到她缓缓开口。
“玄易啊,砚舟这次虽然出院了,可医生说,他的抑郁症还是很严重。”
“这些年,他住在我们家寄人篱下,有什么心思都藏着不说,确实是委屈他了。”
“他实在是喜欢南希喜欢得紧,怎么都离不开他,如果强行让你和南希结婚,便要了砚舟的命了……”
楚玄易的手瞬间僵住,筷子上的螃蟹也应声而落。
他身体凉得吓人,怔怔的抬头看向父母,和一直沉默不言的傅南希。
“所以你们今天对我这么好,为的就是让我继续延期和南希的婚礼吗?”
楚母迟疑了一瞬,随后开口道。
“不是,婚礼照常举行,只是新郎,换成砚舟。”
随后她又很快解释道。
“不过你放心,只是假结婚,这个婚礼最后是不作数的。”
“玄易,你帮帮砚舟,也算是圆了他一直想和南希结婚的梦。”
楚玄易只觉得头顶响过一个巨雷,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痛了,而那种震动很快又被愤怒给填满。
他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。
“圆梦,圆什么梦?他又不是快死了!更何况,为什么要拿我的未婚妻,去圆他的梦!”
一旁的傅南希终于开了口。
“玄易,说话不要那么难听。”
到这儿,楚玄易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,所有的决定他们都已做好,到他这步只是通知而已。
他绝望的抬头看向傅南希,声音颤抖:“所以,你也同意了是吗?”
傅南希怔住,她从未见过楚玄易这样绝望而又凌厉的眼神,那眼眸中一点一点消散的光芒,似乎把他整个灵魂都抽走。
她心中江名有些彷徨,犹豫了片刻后,终于开口道。
“玄易,你再忍忍好吗?”
见他迟迟不答应,楚清然不悦的开口。
“这是我们所有人一致的决定,我们不是和你商量,是通知你。”
“砚舟受了这么多苦,你忍忍怎么了?”
一旁父母也同样应和,无非就是说些让他忍忍,再让一让江砚舟之类的话。
楚玄易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,愤怒,委屈,痛苦的情绪涌在胸口,让他彻底疯狂。
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了,摔了筷子,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。
桌上的海鲜散落一地,碟子碗筷摔得粉碎。
“你们总是让我忍忍,我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?”
“爸妈,你们知不知道,我从小到大就海鲜过敏,根本就吃不了海鲜,喜欢吃海鲜的是江砚舟!
“从小到大,我什么都要让着他,他喜欢我的房间,我就要住更偏更远的客房;他喜欢我的宠物,因为我不肯给,他便悄悄把它溺死;我发烧的时候,你们在陪他上钢琴课;开家长会,你们永远会选择做他的家长,而让我一个人应付老师的质问;他讨厌猪肉的味道,自从江砚舟来了我们家以后,你们就再也没有做过我最爱吃的红烧肉了!”
“你们到底知不知道,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,是我的姐姐,是我的未婚妻?”
他崩溃大哭,恨不得把心中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。
可众人蹙眉看着他,犹如看着一个发疯的陌生人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众人才纷纷开口。
他的爸爸说:“楚玄易,你拥有的够多了,就这一次让让砚舟怎么了。”
他的妈妈说:“楚玄易,砚舟是你姐姐,你连这种肚量都没有吗?”
他的姐姐说:“楚玄易,我们已经商量好了,你让也得让,不让也得让。”
他的未婚妻说:“楚玄易,我们已经决定好了,你就再忍一下吧。”
这一刻,看着这一桌最亲密又最陌生的人,楚玄易的心彻底死了。
他终于知道,不管自己再怎么挣扎,也始终摆脱不了江砚舟带给自己的阴影。
他的父母,他的姐姐,他的爱人,早就已经成为了江砚舟最坚强的后盾,在面对他人的攻击,反而会给上致命的一刀。
他什么都没有再说,只是苦涩的摇头笑了一下,像在笑他们,又像在笑自己。
之后,众人果然没有再管楚玄易的感受,开始给傅南希和江砚舟筹备起了婚礼。
楚家人格外上心,不仅聘请了国外的知名设计师为其设计礼服,连彩礼也比之前楚玄易的足足多了一倍。
他们说,江砚舟是养子,愈发不能让人小瞧了他。
这原本是场假婚礼,却每个人都入了戏,筹备得比他的真婚礼还要真了。
在全家人欢天喜地筹备着江砚舟的婚礼时,楚玄易窝在自己的房间里,一次又一次的咳出血来。
他麻木的把自己咳出血的纸冲进马桶,然后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止痛药已经吃光了,他疼得拿脑袋往墙上撞墙,可即便如此,癌症带来的痛苦也不能减少几分。
从一开始的渴望活下去,到如今,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快一些解脱。
当一个人被全世界唾弃,被最爱的人抛弃,活着远比死去更加痛苦。
全球死亡直播最后一天,正是傅南希和江砚舟的婚礼。
婚礼仪式定在京市的玛利亚教堂,仪式开始前,众人才发现楚玄易不见了。
不过大家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,只当他闹脾气,而躲了起来。
毕竟这场婚礼,他一直都持反对态度。
只要婚礼办完,一切都好了。
于是,傅南希只交代助理去找找他,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婚礼上。
仪式正式开始,楚父牵着江砚舟,在万众瞩目中,缓缓走向傅南希。
婚礼进行曲响起,傅南希缓缓走向江砚舟,眼前出现的,却是楚玄易的脸。
不知他穿上这样隆重华美的新郎礼服出现在自己面前,会是什么样子。
很小的时候,他就会和自己玩新郎新娘的游戏,那时候他还小,却总是偷偷找来头纱盖在她头上,非要缠着她答应当新娘。
想到这儿,傅南希不自觉的出了神,待到牧师提醒,她才伸手放在江砚舟手上。
牧师宣读誓词,宣布两人即将结为夫妻,大门却忽然被人撞开。
傅南希的助理满脸惊恐的匆匆闯进来。
“傅总,不好了,楚先生在顶楼,他……他在直播自杀。”
众人脸色唰的一下变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