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静静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,轻轻摸着手腕。
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,孟穗宁擦着头发走到他身边坐下。
他垂下手,语气淡淡的,“刚刚你手机响了几声。”
闻言,孟穗宁连忙擦干手上的水渍,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,翻看了半天。
侧目看着她专注而认真的神情,何律言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“看得这么聚精会神,谁的消息?”
他的语气很轻松,但孟穗宁却不似平常淡然,直接站起了身。
“公司的事,我先处理一下,你先睡吧。”
看着她提防的态度和撒谎的模样,何律言眼里闪过一丝自嘲。
他嗯了一声,看见她进了书房,也起身关了灯,躺回床上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。
亮着微光的手机被放在了床头柜上,一只手轻轻揽住了何律言的腰。
随后又是长久的宁静。
直到身边传来浅淡而有规律的呼吸声,何律言复睁开眼,抬起手拿走了她的手机。
再点开,原有的聊天界面只多了四个字。
“念念不忘。”
很简单的一句话,何律言却能想象出打这些字时,孟穗宁是何种情形。
大抵是轻抿着唇,眼睛紧紧盯着屏幕,认认真真地打下一长串字又删掉,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句。
既害怕自己的情意轻易地被察觉到。
又害怕自己的情意无法被察觉到。
这样仔细又谨慎的态度,只有在面对苏御安时,才会出现。
想着想着,何律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。
又看了这几个字一遍,他点开了孟穗宁的朋友圈。
背景图一片漆黑,但若点开细看,会发现最底下有一句话。
“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”
刚在一起时,何律言发现了这点小心思,曾问过她是什么意思。
她那时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他,说是网上随便找的图,没注意这些。
现在看来,哪里是没注意到呢?
可谓是处心积虑,用心至极。
一心念着二十八岁的约定,一心等着苏御安答应嫁给他。
初心未改,矢志不渝。
一整夜,何律言闭着眼都没有睡着。
天亮之后,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,他顺势睁开眼。
“今天早点下班吧。”
孟穗宁扣着扣子,一脸不解地看过来,“有事吗?”
沉默了半晌,何律言才幽幽开口。
“今天是你的生日,你忘了吗?。”
孟穗宁身子微僵,这才点了点头。
这大半个月,孟穗宁心里一直想着和苏御安二十八岁的约定,其他什么也顾不上,现在就连自己的生日也抛诸脑后了。
再回想着这两个月里,辛苦筹备惊喜却白费心思的自己,何律言心里五味杂陈的。
孟穗宁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,叮嘱了几句。
“从简就好,不用像以前那么隆重。”
往年她的生日,都是由何律言一手操办的,他总会费尽心思举办生日宴会,只为了让她高兴,只是她从未在意过他的付出。
所以听见她这句话,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,“宴会已经筹备好了,大家都答应要来,取消不了了。”
这场生日宴会三个月前就筹备了,那时候,他还不知道她心中另有他人,
那时候,他还以为他是她的唯一。
如果早知道,他不会办。
听见他的解释,孟穗宁沉思了半晌,没有再说什么,拿起手机出了卧室。
临转身前,何律言窥见了她轻轻皱起的眉头。
他低下头,喃喃念了一句,不知是在和他解释,还是在安慰自己。
“以后不会了。”
他不会再替她筹备生日了。
接下来半个月,何律言再没有见到孟穗宁。
他似乎已经忘了她这个女朋友一样,一个电话不打,一条消息不回。
通过苏御安的朋友圈,何律言清楚地掌握着她的行踪。
但他不想质问她的去处,也不想深究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思。
于他而言,眼下在沪上的每一天,都不过是倒计时而已。
他没有心情为一个注定要道别的人再花费任何心思了。
跨年夜那天,天上飘了雪,何律言心情不错,裹着毯子在落地窗前看了一晚上电影。
凌晨时分,窗外烟花礼炮轰鸣,他有些累了,躺回摇椅上刷着朋友圈。
安静了一晚上的房门前突然传来了脚步声。
他撑着椅子坐起来,就看见喝得酩酊大醉的孟穗宁回来了。
她踉踉跄跄地走进来,把手里提着一大堆袋子丢在沙发上,然后当着他面一样样拆开。
“这是我刚买的两条围巾,外面雪这么大,律言,你冷不冷?”
“律言,这是我前几天买的劳力士,送给你的新年礼物,你看喜欢吗?”
一边说着,她一边把手里的礼物一股脑儿的往他身上戴着。
何律言嫌热,解开了围巾丢下,她又开始拉着他手道歉。
“对不起,我这几天太忙了,没有时间回来看你,你是不是又生我气了?”
“还有上次,我不该放你鸽子的,律言,你原谅我好不好?我们以后好好的。”
说这话时,孟穗宁还贴了上来想吻他。
何律言受不了她身上的酒气,也不清楚她又在发什么病,好说歹说把人哄进了卧室。
等她睡下后,他收拾好客厅散落一地的袋子,然后拿起了手机。
朋友圈秀恩爱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,其中最吸引何律言的,还是苏御安的。
他发了九宫格,九宫格都是和一个女生在雪地里的合照。
配文也很有意思。
“于初雪时,遇见新的,对的,喜欢的人。”
看见这一条,何律言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。
怪不得孟穗宁会突然醉醺醺地回来,还主动和他示好。
原来是喜欢的人又谈了新的恋爱。
也是,如果不是这样,她又怎么会想起他这个旧人呢?
何律言眼里闪过一丝讽刺,抬手解开腕上的手表,丢在了桌子上。
接下来几天,孟穗宁像变了一个人一样,哪儿也不去,一直呆在家里,说要陪着他。
他随口说想吃几十公里外一家餐厅的甜点,她冒着雪也要去给他买回来。
他肠胃不舒服,她就乖乖陪在身边替他熬米粥。
他看旅行广告时多看了几眼,她就开始计划年后要陪他出去旅行。
许是被伤了心,她这次待他倒比从前要更上心。
但何律言却不会再被她打动了。
他静静地看着她扮演一个合格的女友的角色,看着她为了他几句话忙东忙西地转,心里一点愧疚也没有。
最后一段时间,她付出这一切,就当为从前还债吧。
这样想着,何律言愈发没有心里负担了。
雪停之后,何母发来了几条礼服的样式,问他喜欢哪身。
他举着手机一张一张翻开放大,看着衣服上的细节。
许是太专注了,孟穗宁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时,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。
直到手机被她抽走,他这才着急忙慌地转过头,就看见了她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。
“婚服?你看婚服干什么?”
何律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撒起了谎。
“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,有个朋友马上要结婚了,他婚服出了点问题,正在挑新的呢,要我帮忙参谋参谋。”
看着他的表情并无异样,孟穗宁慢慢打消了疑虑,把手机还给他,顺便问了一句。
“是,我都忘了,婚礼几号,我陪你去参加吧。”
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,何律言脸上露出一个很是微妙的表情。
“1月19号,你真要去?”
听见这日期,孟穗宁微微有些怔忪。
何律言定定地看着他,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。
沉寂了很久,她才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来应付他。
“到时候再看吧,说不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