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碑,他们都能落叶归根,长眠陆家祖坟。
可是现在,陆家只剩了陆扶黎一人。
还有最后八日,她的棺柩便会被将士们抬回京城,葬于此处。
到那个时候,又有谁来为她祭拜烧香?
陆扶黎心中的悲恸如瀑布般冲刷全身,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她将酒壶里的酒水在每座坟墓前一一洒下,最后停在两座紧挨在一起坟边,扑通跪下。
“爹,娘,女儿来看你们了。”
“突厥已破,边疆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生活了,阿黎没有丢陆家军的脸!”
黄纸跟着雪花飞起又落了下来,陆扶黎眼底的泪水簌簌而落。
“小时候你们走的早,是皇叔给了我一个家,但现在他已经有了另一个新家。”
“我骑着战马出城,却只能躺着黑棺回京,希望他不会失望…但没关系,反正我也不在乎了…”
“爹娘,你们记得在奈何桥上等等我,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喝孟婆汤,下辈子继续一起做家人…”
陆扶黎在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,待到黄昏才堪堪起身。
回到摄政王府,月亮已经悬挂天际。
陆扶黎正要回棠苑,却看到墨驰徹和许沐娆乘坐马车也回来了。
在就这时,快马的嘶鸣声响彻整条街。
一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。
“王爷,边疆来战报了!”
陆扶黎猛然回头,便见侍从已经快速跳下马,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墨驰徹。
她呼吸一紧,自己去世的消息,这么快就要传到皇叔耳中了吗?
“突厥已破,我军还有八日即可班师回朝!”
侍从的声音很是激动,墨驰徹翻看了一眼卷轴,眉眼间也是喜色。
听到战胜的消息,陆扶黎松了一口气。
捷报率先加急十里,而她战亡的消息估计会随棺柩一并回城。
回到棠苑。
陆扶黎寻了一块旧木和一把小刀,准备为自己刻墓碑。
曾经她为一起上战场的三千陆家军一刀一划刻过碑,如今终于也轮到了她自己。
陆家再无后人,无人为她刻碑。
但阎王给了她时间,让她能为自己刻。"
“臣知罪,可陆扶黎去世一事,臣不认。”
楚帝也是知道当初墨驰徹对陆扶黎的上心。
如今这般表现,楚帝也未尝不能理解。
只是人都死了,活人却被困住了,这不是他所愿看见的。
楚帝定定的看着他,片刻后长叹了一口气。
“她的尸身你已亲眼见过,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。”
墨驰徹只觉一股痛意在往上涌。
为何他说的话,他们都不信,他分明是有证据的。
一念起,墨驰徹将一直放在怀里的信纸拿了出来。
“臣有证据,纸上的墨都是新墨,是我特意寻来的乌金徽墨,上面有前几日陆扶黎写下的字迹。”
楚帝眸色微闪,才命李公公将信纸呈上来。
待信纸缓缓打开,楚帝的脸色蓦地沉了几分。
“墨驰徹,你自己上前亲眼瞧瞧。”
“这纸上,哪里有字!”
此话一出,墨驰徹瞬间神色大变:“怎么可能?!”
墨驰徹紧捏着纸,眼睛死死的看着,似乎想要将它盯出个洞来。
这张纸他翻看了数遍,也在身上好好保存,不可能存在被调换的情况。
可是现下,上面的字迹却突然消失了。
墨驰徹的心猛地一沉,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那明明写满陆扶黎字迹的信纸,怎会在这一刻变成一张白纸。
仿佛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。
楚帝眉头紧皱,原本他还有几分半信半疑,可现下他着实难以轻信墨驰徹所言。
“墨驰徹,莫要再胡搅蛮缠了,此事朕已仁至义尽。”
“陆扶黎已死,你身为摄政王,当以国事为重,不要再为这虚无之事牵绊。”
墨驰徹失魂落魄的握住那张纸,几乎无法再思考。
现下这张纸在他手中几欲崩裂。
楚帝看着他这幅执拗的模样,心中暗自叹息。
“朕知这些年你对她照拂颇多,如今你难以接受朕亦能够理解,入殓一事我另择其人,你先退下吧。”
墨驰徹心中另有其事,听见楚帝让他退下,便径直谢恩,匆匆退出了金銮殿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