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上,元元的眼泪就没有止住。
他的眼睛哭到红肿,喉咙也哭到沙哑,不停地道着歉。
“对不起,爸爸,都是我的错,是我害了你,你痛不痛?”
看着他满脸惭愧的样子,楚凌寒强行忍住疼痛,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安抚他。
“不疼的,头发也很快就能长出来,这些天爸爸戴戴帽子、买顶假发就可以了,元元不要哭了好不好。”
元元不想惹他伤心,强行咽下眼泪,伸出小手摸着他焦黑的脑袋,不停吹着气。
经过这件事,楚凌寒知道,只要留在京北就是后患无穷。
所以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,一口气接了四五个兼职,就是为了攒够钱带元元离开。
经过一个月的辛苦,到了发工资的日期,他拿着手里辛苦赚来的几千块,买了两张去江城的车票。
看见车票上显示的两天后出发的日期,他长舒了一口气,满心欢喜地回了家。
这几天忙,他把孩子交给了楼下便利店的老板娘,恳请他帮忙看一看。
谁曾想人刚到门口,就被老板娘拉住了手,焦急地询问着。
“小楚啊,你这两天去哪儿了?那天一个姓安的小女孩来了一趟说要找你,元元听见后就跟着他走了,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!”
听着老板娘的几句话,楚凌寒只觉得天都要塌了。
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,慌不择路地拦了一辆车,报上了安家的地址。
到达别墅后,天上下起瓢泼大雨。
他在雨中敲了四五个小时,却没有任何人应答。
直到黄昏时刻,一个佣人才顶着不耐烦的脸走出来,问他到底想干什么。
淋了这么久的雨,楚凌寒连说话都在颤抖,他只能用手比划着。
“这么高,四五岁的小孩,我来找他。”
听见这话,佣人满脸晦气的表情。
“找什么找?那孩子早就死了!”
死了?
犹如一道晴天霹雳,轰然在脑海中炸开。
楚凌寒根本不相信佣人说的话,脸色惨白的攥住他的手,非要问个明白。
佣人被缠得没办法,只好把事情都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。
“那孩子前几天突然跑过来找小姐和小小姐,跪在别墅外,非要求他们放过你。这几天一直在下雨,没人肯见他,他就一直跪着,被淋得全身湿透发烧了也不肯走,最后昏倒在地上也没人管。今天早上起来就被发现没呼吸了。”
一番话瞬间让楚凌寒天崩地裂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感觉从心脏向四肢躯干蔓延着,疼痛疯狂灼烧着他的心。
不,他不信,他不肯相信。
元元。
他的元元。
前几天还在乖乖的叫着他爸爸,今天怎么可能就会死了呢?
他一把推开佣人闯进别墅,一路上脚步踉跄。
等他跑到后院看见那具小小的尸体时,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,万箭穿心也不为过。
脑海里只剩下空白和虚无,被局限在那一方的视线里满是绝望和不可置信。
心脏处传来绵密而剧烈的痛感,让他整个人无意识地抽搐了起来。
“元元!元元!”他疯了一样的扑过去,泪水倾斜而下,“老天爷啊,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。”
手机叮咚一声,有新消息。
他抖着手点开,屏幕上出现的文字让他瞬间血液直冲头顶。
“你养的那个野种死在我家了,现在过来把人带走。”
又过了大半个月,楚凌寒腿上的伤口慢慢结痂了。
行动方便些以后,他慢慢也做一些服务员的活计,想赚点小费。
这天夜里,经理突然递了几瓶酒,要他送去三楼最里间的包厢。
他扶着墙慢慢走到包厢门口,用胳膊勉强撞开了房门。
门一打开,看见里面坐着的一张张熟悉面孔,和高居上位的安如黎和楚棉棉,他情不自禁地低了头,想挡住自己的脸。
可房间里的人就像是在等着他进来一样,纷纷看过来,眼里满是鄙夷。
当年顾墨辰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,几乎人尽皆知,在场的人都知道安如黎恨死了楚凌寒。
为了讨好这位京圈大小姐,大家纷纷嘲讽了起来。
“哟,这不是楚凌寒吗?怎么跟丧家之犬一样跑到这儿来当服务员了?”
“哪有穿着清洁工衣服的服务员啊?我看啊,他就是个刷马桶的吧!”
“那还不滚远一点,臭味别熏到我了!”
一句接着一句的嘲讽让包厢里的气氛瞬间活跃了起来。
楚凌寒却像听不见一般,端着酒往里走。
眼见着就要到茶几前,不知谁伸出腿绊了一下。
砰砰几声重响,楚凌寒连人带酒一齐摔倒地上。
溅裂的玻璃瓶碎片扎进他的手掌里,刺得他满手都是鲜血。
“哈哈哈哈哈!”
一时间,房间里响起来愉悦而肆意的哄笑声。
始作俑者却抱着手,从高处睥睨着他,语气里满是轻慢。
“今晚本少请客,可这些酒全被你摔碎了,你看怎么办?”
他死死咬住唇,“我赔。”
“赔?这酒总价值五百万,你赔得起么,这样,今晚本少心情好,可以一笔勾销,但你要像条哈趴狗一样从本少裤裆钻过去,你觉得怎么样?”
这话一出,四周的哄笑声愈发大。
“wow!钻一个!钻一个!钻一个!”
打从推开这扇门起,楚凌寒就知道自己被设计了,可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五百万,他确实赔不起。
经历过这么多折辱,他早已将尊严这种东西置之度外。
所以他想都没想,依照他说的跪在地上,从他胯下钻了过去。
房间里的人看见着场面笑得都直不起腰了,还有好事者拍下了这个场面,直接发到了各种群里。
对于这些嘲弄之声,楚凌寒置若罔闻,捡起托盘想要离开。
房间里的人却不肯放他走,一脚踩住了托盘,非要他把地上的酒都收拾干净。
他正要起身去拿拖把,晏家那位少爷却不肯放过他。
“这可都是好酒,你用拖把岂不是玷污了?就用你那张嘴收拾吧!”
“给老子一滴一滴的,舔干净。”
看着地上一滩滩酒渍,楚凌寒只犹豫了几十秒,就俯下了身。
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他身上,唇角嘲讽的笑容蓄势待发。
眼看着他的舌头要贴到地面,看了一晚上闹剧的安如黎终于忍不住站起身,出声叫停。
“够了!”
众人看他面色不虞,纷纷散开让出路,母女俩穿过人群就要离开。
经过还跪趴在地上的楚凌寒时,安如黎语气里满是嫌恶。
“你真让我恶心!”
楚棉棉的脚步顿了顿,皱着眉看向他,脸上露出恩赐一般的倨傲神情。
“只要你放弃那个野种,我就和妈妈说,让你回来住。”
楚凌寒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介意元元的存在。
毕竟“想要顾叔叔做爸爸”这句话,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。
他想不明白,也不想再沾上安家,毅然决然地拒绝了。
“没有一个爸爸会放弃自己的孩子。”
楚棉棉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,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