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江以婳很早就起来了。
梁修远十点才醒,一出卧室看到她坐在桌前写着什么,揉着眼睛走了过来。
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写了很多字,他一行行看下来,才发现是很多事项。
第一件事,回老宅看看,和朋友们聚聚。
第二件事,去湖边,喂鸽子。
第三件事,去酒吧宿醉一次……
“婳婳,你记下这些事干什么?”
江以婳拿笔的手顿了顿,抬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愿望清单。”
听到这,梁修远似是想起了什么,眉眼间含起笑,“你十七岁时,也写过愿望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卡壳了,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。
江以婳知道,他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,提起了从前会让她不开心。
可现在她已经看开了,并不介怀,还主动接起他的话。
“是啊,那时候我写了100件要在18岁前完成的事情,要去蹦极、滑雪,要去漂流、冲浪……每一样都很疯狂。可你比我还要疯狂,不仅替我记录下了所有过程,还陪着我一起体验了。”
听着她那满是怀念的口吻,梁修远脑海里也浮现出很多泛黄的画面,笑了起来。
“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?不管你做什么,我都想跟着。那时候有你陪在我身边,我什么也不怕,闭上眼就从几百米高的地方跳了下去……”
江以婳静静地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。
等到他视线垂下来落在她身上时,她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。
“好久,没有看到你笑得这么开心了。”
梁修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
空气里的气氛凝固了几秒,他岔开了话题。
“那这次这些愿望,我也陪你一起实现吧?”
江以婳摇了摇头,语气里满是固执,“这是我的愿望,和你无关,你工作这么忙,不用了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梁修远看着她那平淡的表情,心漏了一拍。
他还想劝几句,电话突然响了。
他一点开,刚刚消失的那抹笑又涌了出来。
撂下工作两个字后,他也不看她的表情,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看着他离开的背影,江以婳愣了愣。
以前,她也拒绝过他,说要一个人完成挑战。
但他却怎么也不肯答应,软磨硬泡、死皮赖脸地跟着她。
如今,一切都变了。
他甚至劝都不劝了,连“担心你”这样的场面话,也不说了。
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,她当初还不信。
如今看来,只觉得字字珠玑。
他们的爱情,还没有来得及到达白首如新的未来,就在半路夭折覆灭了。
一点一点,彻底消磨干净,只剩下无尽的疲倦。
江以婳一个人默默写完了清单。
最后,她在提前空出来的标题处,端端正正写下了“遗愿清单”几个字。
落笔后,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。
是叶筱筱,这次发来的,是坐在梁修远副驾驶上的照片。
之前看到这些消息,江以婳只觉得痛不欲生。
可看多了,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,只是拿起了一旁的笔记本,将消息导入进去。
然后用打印机打印出来,混合着那张愿望清单,一起放进了抽屉里。
这样的挑衅记录,抽屉里已经放了很多,是她这些天陆陆续续存下的。
对她而言,死亡是一种解脱。
但这并不意味着,她愿意成全梁修远和叶筱筱。
梁修远就算不爱了,也应该直接和她坦白,而不是精神出轨。
叶筱筱也不该三番五次地挑衅。
她所做的这一切,和日记里描述的那个美好的女孩大相径庭。
江以婳很乐意让梁修远看到她的真面目。
之后几天,他也没有再出去,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。
对于他表现出来的愧疚,江以婳一直没什么反应。
等到夜深人静,她推着轮椅进了书房,找到他自以为藏的很好的日记本。
一打开,她看着写满整页纸的“梁修远,你真不是个东西”的自讽,又合上了日记本。
她刚出书房,卧室门就被推开了,梁修远衣衫不整、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冲了出来。
看见她完好无损,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:“婳婳,这么晚了,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?”
江以婳别开眼睛,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:“渴了,倒杯水喝。”
梁修远连忙去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她手里,语气里还带着惊魂未定。
“以后这种小事,你叫我就好,不然你要再出什么事,我真的命都要吓没了。”
听到这话,江以婳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。
“梁修远,你最近有什么话,想和我说吗?”
梁修远愣了愣,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其实,只要他说出真相,江以婳就会坦然放手的。
可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境地,他依然不肯说实话。
她阖上眼眸,笑了笑,掩住眼底的失望。
第二天,江以婳拿出相册,也不避讳,把所有照片全部剪烂了。
看着满地零落的碎片,梁修远直接愣住了,语气里满是震惊:“好好的照片,怎么都剪了?”
江以婳懒得找理由,只说太潮湿都失真,留着也没什么用,以后再补拍吧。
看着她一脸平静地说出这话,梁修远心里忽然有些慌乱,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。
第三天,她又叫来了保姆,把柜子里收藏的情侣杯子、围巾、衣服、钥匙扣都收拾了出来,一起丢到了楼下。
梁修远发现后,又去问她,她依然找了个发霉了的借口就糊弄了他。
又过了几天,她把他送给她的所有礼物都捐给了慈善机构,说款式太老旧了,要他以后送新的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被清理出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。
属于江以婳的,从堆满房间到寥寥无几,最后终于空了。
而梁修远毫无察觉。
江以婳父母忌日那天,梁修远也跟着一起去了墓园。
可听着她在墓碑前说的那些话,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慌乱。
“爸,妈,你们在天上还好吗?不用担心我,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再见了吧……”
梁修远记得从前来祭拜,她倾诉的都是思念之情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