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当我从医院醒来时,我看到在一边哭泣的徐安雅和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的廉明珏。
见我睁开眼,他皱着眉呵斥我:“明知道自己不舒服,开车出来干嘛?
你把雅雅吓坏了知道吗?”
“你别骂弦宛姐了,都怪我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不是你的问题,都是你弦宛姐自己不小心,别哭了,乖。”
这一幕令我万分恶心,我闭上眼,别过头,轻声地说:“滚出去。”
我需要一点时间梳理自己的思绪,一瞬间涌来的过去25年的记忆,让我有些吃不消。
“那你自己休息,我先送雅雅回去再来看你。”
廉明珏愣了半晌,才不悦地说。
“卫……凛……”待他们走后,我才张了张嘴唇,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名字。
眼泪夺眶而出,我咬住被角,无声地痛哭起来。
卫凛,是我的未婚夫。
8廉明珏是卫凛的朋友,我们三个人因为调香而相识,他们是同时开始追求我的,可我却觉得廉明珏这个人目的性过于明确,有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,所以对他无甚好感,后来和脚踏实地却为人沉默的卫凛走在了一起。
那场车祸着实出的蹊跷。
那天是我们一家和卫凛一家正式见面订婚的日子,卫凛开车带着我和我的父母,行驶途中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,当场车毁人亡,只有我一人侥幸活了下来,说来也巧,偏偏那时,廉明珏正好就在附近。
他救了我,抢走了卫凛的身份,拿走了我父母的财产,建立了“五味”,和我同床共枕了五年。
他把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记忆也没有自我的金丝雀,将我囚禁在这个看似甜蜜美满的牢笼里,立稳了他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的人设,也实现了他的工作成就。
如今我没有了利用价值,他就和徐安雅开始了暧昧的勾连。
恨意犹如细针,扎地我辗转不能安眠。
我哭干了眼泪,像一具僵硬的尸体躺在病床上,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,脑中是父母的笑声和卫凛温柔的笑容。
“哭了?
你说你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呢?
她又不是故意的。”
廉明珏回来了,他提着一些吃的喝的放到了柜子上,“看,都是雅雅给你买的,生怕你不高兴。”
我看都没看一眼,直接将这些东西薅到了地上。
“祁弦宛!
你适可而止!
雅雅毕竟是我恩师的女儿,一个人在国内无依无靠的,我帮帮她有什么问题?
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容人之心了?”
听听这令人恶心的说辞。
男人总喜欢标榜自己的伟大,仿佛他们连出轨都是为了拯救每一个失足的女孩似的。
“她是出国了,不是死了。”
我冷笑,“她在国内难道没有亲人朋友同学吗?
非要找你这个有妇之夫还要搬来你家一起住?
你恩师唯一的人脉就是你吗?
徐安雅在这个十几亿人口的中国只认识你一个人类?”
廉明珏气急败坏:“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和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丫头置气。”
“我以前也是小丫头过来的,就因为我比她大我就得让着她,顺便把我老公也一起让了?”
这句话说完,我愣住了,廉明珏也愣住了。
这五年的我,就是他豢养的温和无害的金丝雀,永远那么温柔平静,从不质疑他和忤逆他,更遑论如此牙尖嘴利地顶撞他。
完了,忘了我本体回归了。
9我并不想就此和廉明珏离婚。
车祸的真相我还没有查清,我父母留给我的钱我没有拿回来,我受的委屈还没有还给他们。
我怎么能这么便宜了这对狗男女?
所以,我即便知道了徐安雅有意为难我,我还是应了她的约。
“弦宛姐姐,7点,要准时哦。
对啦,来的时候帮明珏哥哥带一杯咖啡吧,北门那家网红店!”
那家动辄排队半小时以上的咖啡店,不仅难喝,还昂贵。
廉明珏可不喜欢。
但我还是随便点了杯9.9的咖啡外卖,掐着时间到了饭店。
“你怎么现在才到?
我们都要转场了。”
看到我推门而入,廉明珏不满地瞥了我一眼,我顺手把咖啡递给他,他看都没看就拿给了徐安雅。
我看着徐安雅一脸得逞的笑容,悉知了真相,莞尔一笑。
“我不是来找你们的,我约了朋友。”
“你哪里来的朋友?”
廉明珏一听,皱起了眉头。
“和你跟徐安雅一样的朋友。”
我意有所指,旁边的人闻言,开始假装忙碌起来。
我越过他们,朝里走去,却不料徐安雅伸出脚绊了我一下,我便顺势往她身上倒去,撞翻了她的咖啡。
“不好意思啊,雅雅,撞到你了,不过我是个残疾人,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吧?”
眼看着一身高定被咖啡渍弄脏,徐安雅偷鸡不成蚀把米,她瞪了我一眼,转身就去了卫生间。
“把话说清楚。”
廉明珏这次没有理会徐安雅有没有烫伤,他拽住了打扮精致的我,不让我走。
“等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好妹妹的事情说清楚了再说我吧。”
我白他一眼,甩掉他的手,径直去了卫生间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
徐安雅从镜子里看着我,优雅地补着口红。
“你倒是聪明呢,用便宜咖啡糊弄我,还说自己是来见朋友的,怎么,想让廉明珏吃醋呀?”
我没理她,默默锁上了卫生间的门,眼含笑意地看着她。
“你想干嘛?”
徐安雅回头,上下打量着我。
我今天穿了条七分裤,露出了我半截义肢,她笑着说:“真不知道,你就靠着这样一条腿是什么活下来的。
我要是你啊……唔!”
我没让她把她说完,我抓着徐安雅的头发,把她的头按进了盥洗台里,我打开水龙头,狠狠地冲着她的脸。
“我不仅能好好活,我还能打人呢,今天就给你好好展示一下!”
徐安雅挣扎不过,只能哭着讨饶,我没有停止,反而把水龙头开到了最大:“不是看不惯我不温不火的样子吗?
老娘今天还就热火给你看了!
喜欢吗,好妹妹?”
7第二天一起床,廉明珏和徐安雅就坐在客厅里,他们一个正襟危坐,一个梨花带雨。
我打着哈欠看着眼睛肿成核桃的徐安雅,笑着说:“你看看,昨晚把你收拾的那么惨,廉明珏也得等到我睡醒了才敢和我说,你说他能有多喜欢你啊?”
“你!”
徐安雅一听,哭的更厉害了。
廉明珏捏了捏鼻梁,微不可闻地“啧”了一声。
“弦宛,道歉。”
“我道你……”那个“妈”字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。
自从恢复了记忆,那个嚣张跋扈、性情乖张的祁弦宛就回来了,我竭力克制着自己,却还是隐藏地不够完美。
“你想要我道歉吗?”
我看向一直哭个不停的徐安雅。
“我……不用……”徐安雅不敢看我,或许又想到了我昨晚那副狰狞的样子,她委屈的说完,哭的更大声了。
“看,人家不需要,你就别充英雄了。”
我耸耸肩,一溜烟儿地冲进了卫生间。
今天我约了好几家面试,当了这么多年金丝雀,我跟个废物没什么区别,我要赶紧融入社会才行。
“你要去哪儿?”
出门前,廉明珏问到。
“我还能去哪儿,找工作啊!
免得到时候你要和我离婚我连个谋生的本事都没有。”
说完,我留下懵逼的他和哭泣的她,摔门而出。
8当第四家公司面拒了我之后,我踏入了今天最后一家香水门店。
“弦之歌”,和我的名字这么般配,希望能带给我好运。
我暗自祈祷着。
面试我的是这家店的老板,姜鸣歌。
他的眼睛澄澈又干净,可脖子上却有一条丑陋的疤痕,一直蜿蜒到颈后,看着令人心惊。
“你好。”
那嘶哑低沉的嗓音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和他阴冷的面容结合到一起,吓得我几乎想要当场遁逃。
我在心里告诉自己: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。
“我看了祁小姐的档案,虽然很久没有工作了,但好在经验丰富,过去的履历也很好,工资可以给到你想要的数字,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?”
听到他这么一说,我立刻换上了笑容,朝他伸出手:“立刻就可以,老板。”
“欢迎。”
他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我的,我一愣,目光盯在那只手上久久不能回神。
“那就请多指教了,祁小姐。”
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根植在了我的心里,我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波涛。
9入职姜鸣歌的公司后,我一刻都没有休息,开始了各种调香的研发。
在这期间,廉明珏忽然变得黏人了起来,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,问我回不回家吃饭,我嫌他吵闹,拉黑了他的手机号,然后投入到无休止的钻研中。
那瓶重新唤醒我记忆的香水,其实是5年前我和卫凛研制出来的,不知道廉明珏从哪里知道的配方,虽然味道无限接近,可缺了核心的基香,始终差点意思。
我花了些时间重新做好了调配,可临门一脚,我却始终想不起来。
“你试试这个。”
姜鸣歌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,我将信将疑,拿出滴管点了一滴进去。
淡雅清新的木质香调扑鼻而来,我的眼前浮现出卫凛的身影。
“阿宛,这个香味一定会大火,我们成功了。”
“阿宛,你一定会成为世界瞩目的调香师。”
“我为你骄傲。”
我的眼泪倏忽而落,姜鸣歌顿时手忙脚乱起来。
“哭什么啊?
不合适再换,你别急啊。”
那嘶哑的嗓音一急起来就更难听了,我哭的更厉害了。
“老板,你别说话了,真难听啊呜呜呜呜。”
“好,那你先别哭了。”
说完,姜鸣歌拿出纸巾,擦了擦我脸上的眼泪,那声耳语和感触令我浑身一震,我夺过他手里的纸,摇了摇头,迫使自己清醒。
“你信不信,这个能让‘弦之歌’一战成名。”
我吸了吸鼻子。
“信。”
姜鸣歌笑了,那温和的表情让他那原本狰狞的伤疤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。
我向来不是个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,可此时此刻,我却突然油然而生了好奇,想问问姜鸣歌,这个伤疤是怎么来的。
姜鸣歌静静注视着我,不知为何,我猛然间觉得——他在等我开口。
调香室里氤氲着淡雅的香气,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拉扯迷离。
手机铃声骤然响起,打破了这奇怪又暧昧的氛围。
我轻咳一声,接起电话。
“祁小姐,调查有结果了。”
10回家的时候,廉明珏也在。
“祁弦宛,你现在是真长本事啊,不仅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,还夜不归宿了?”
我皱眉,我确实熬过一个大夜,但也就那一次。
况且他廉明珏带着徐安雅外出工作不回家的时候,我也没多说过什么。
现在怎么还管上我了?
“今天怎么一个人?
你的好妹妹呢?”
我打了个哈欠,懒得与他争论,准备去洗洗睡。
“你没看新闻吗?”
廉明珏拉住我,手机里是一张照片,我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,明艳动人,大方贵气,看起来气场十足,又不失妩媚。
我站在姜鸣歌身边,与他看起来郎才女貌,甚是般配。
记者取的标题是“昔日金丝雀飞出牢笼,终将拥有自己的天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