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身着素净白衣,和青歌比起来,一时分不清谁是主子,谁是仆。
青歌很是满意云舒这般蔫巴巴的样子。
她缓步到云舒身侧落座,眉眼间的傲气难掩,语气仍是不乏尊重的,“奴婢深谙愧对小姐,特意送来一对叮当镯,孝敬您。”
精雕细刻的匣子由宫娥之手,送到了云舒手上。
叮当镯犹如一颗青涩的苹果,从中横切,透着荧光。
云舒触摸到内圈刻着的暗纹,心头复杂,这镯子是她和太子成婚之时,皇后交给殿下的。
皇后当时的原话是,日后诞下皇嗣,传承给孩子。
燕安禹两年来都不曾碰过她,谈何生儿育女?
但青歌刚到太子府,燕安禹就亟不可待地交予青歌手上。
“你知这叮当镯意味着什么?”云舒心里堵得慌。
青歌子是门儿清,却假意逢迎道,“小姐,殿下不允奴婢做通房丫鬟,说是朝局稳当后,封奴婢为侧妃,而奴婢心中,唯有小姐才是将来母仪天下之人。”
这番话看似恭维,不过是想告诉云舒,她将来是要和云舒平起平坐的,殿下是真心实意疼爱她,无名无分之前,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。
“你自个儿留着吧,好意心领了。”云舒匆匆盖住匣子,递还给她。
青歌接住又松开,云舒却浑然不觉。
骤然间,匣子坠地,叮当镯裹着赤金的缎子落到一旁,断裂开来。
“遭了!”青歌去接,却摔倒在地,手掌恰好压在碎裂的玉渣子上。
这一瞬,正被前来寻找青歌的燕安禹听见,他跌跌撞撞入室,心急如焚地唤着,“青歌儿,怎么了?青歌儿!”
“殿下,奴婢在这……”
青歌蹲坐在地,燕安禹两步近前,捏住了青歌的手,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,就触及到了粘稠的温热液体,“青歌儿,你受伤了?”
“奴婢给小姐送叮当镯来,小姐不喜见,所以就……”
青歌咬了咬唇角,后半句话没说,燕安禹眉心拧成了‘ 川’字,他说:“云舒用母后赏赐的镯子砸你身上了?”
“没,没有。”青歌忙否认,但那语气颤抖着,好像在忌惮云舒似的。
燕安禹扶起她来,吩咐宫娥将其带回月华殿敷药。
殿中只余云舒和燕安禹,他沉声斥问,“谁给你的权利滥用私刑?青歌儿已是孤的人,不是你侯府随意打骂的奴才!”
云舒只知自己递过去叮当镯,却不知怎么就伤到了青歌。
她望着燕安禹的方向,他的怒火,仿佛快要将云舒的心焚烧成灰,心在滴血,她却笑问,“殿下这是要罚我?”
罚, 倒是过不至此。"
燕安禹缓了缓,脸色依旧铁青,“我知你心气高,有什么怨气,撒我这,青歌儿是无辜的。”
云舒一口气哽在喉咙,燕安禹补充说,“你的兄长,孤已安排至监察史,你父亲也兼任太保一职,孤的承诺,绝非空谈。”
这桩婚,云舒无过,但他既然爱着青歌儿,能给云舒的,便是家族荣宠,百年长青。
云舒心如刀割,她紧咬着牙冠,将疼痛嚼碎吞下。
开口时,声如清澈,夹着些许冰凉,“臣妾谢殿下提携之恩,叮当镯,臣妾他日再做一对,还给青歌。”
她的平静,出乎燕安禹所料。
似乎这一次的妥协,随之而来的,仿佛是极致的疏离。
“不必了。”燕安禹拂袖离开锦绣园。
云舒唤宫娥巧韵来打扫了屋子,残缺的镯子,她收起来,放在花盆里。
双目失明,伴随着漫无目的的空闲时间。
云舒走出殿门,总能听到些闲言碎语。
他们说太子安排在偏院的小娘子,陪着太子赏花,逗鸟,太子赏赐她金银珠翠多不胜数。
他们还说,云舒就是个摆设,纵使对太子千般好,也抵不过贴身丫鬟回眸一笑。
特别是近来眼前蒙着一方白锦,装盲装瞎,奈何太子殿下,如今连锦绣园都不惜得去了,卖弄深情有什么用?
每逢听闻这等说词,巧韵比云舒还要火冒三丈,但云舒却愈发安之若素。
这日李神医来,云舒至月华殿。
总算明白,为何下人那般编排她。
月华殿的正堂,迎着天光支起了一方铜镜,男子坐在蒲团上,青歌就在他身旁,抓握着狼毫笔,蘸着朱砂在男子纱布上勾勒着。
燕安禹任她摆弄,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,“描了什么?”
青歌专注细致,“ 五彩斑斓,好看得紧呢。”
云舒只闻声,不知情,巧韵贴她耳畔道,“青歌在殿下纱布上画了乌龟。”
“放肆!”云舒心弦一紧,面色灰败,“殿下乃储君,岂敢如此儿戏!”
若是传出去,青歌的脑袋不想要了!
二人注意到云舒,青歌悠悠顿笔,暗暗剜了一眼,懒懒散散地认错,“小姐,奴婢知罪。”
燕安禹不喜皱眉,“好好的兴致,怎么你来,就全搅和了?”
云舒握了握拳头,“殿下贵为皇族嫡长子,有些事可为,有些事不可为。”
她总这样,上纲上线。"